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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宏文專欄
正視社會慣性 醫療落地的社會議題──陽明交大科技與社會研究所教授郭文華專訪

陽明交大科技與社會研究所教授郭文華,早年畢業於陽明醫學系,選擇不當醫生,先到清華大學修歷史學碩士,研究台灣的公共衛生議題,之後再到美國麻省理工學院(MIT) 取得科學技術與社會博士,研究範圍有美、日等國醫學史、醫學發展、公共衛生及醫藥政策及制度等,對於台灣的傳統醫療、健保、智慧醫療及國際醫療等議題,也都有深入研究。


郭文華教授認為,要討論智慧醫療的發展,或是談健保制度的改革,都應該考量到「社會的慣性」,也就是說,不管民眾使用醫療服務的習慣,或醫生採用新科技的習慣,都是必需做好深入理解,才能對症下藥,找到解決辦法。例如,目前常利用健保的人,就和需要健保的人不一定相同,另外,醫生會不會使用新科技,也必需放在整個機構式醫療的架構去思考,而且醫院有分成大、中、小型,擁有數千病床的大醫院就和幾百床的中小型醫院,在需求與思考上就有不同,這些都有不同,都應該針對不同情況去思考。

主持人:請老師跟我們分享一下,這幾年對醫療方面的研究心得?

郭文華:其實我關心的領域都環繞在醫療,也可以說我是一個用跨領域方式研究醫療的人。

只是醫療是有很多種面向,基本上我的貢獻比較在於是醫療政策上面:關於是誰受惠?他的問題在哪裡?出了多少錢?為什麼要去得到這樣一個先進的知識?這跟我們一般在追求所謂的科技新知不一樣。

「醫療既是科學也是救助」,醫療有一種急迫性,有時候病人在你面都快不行了,我們當然是要開始do something。當年畢業的時候有經過一個大事:健保!健保是在1995年的時候出來的。我整個職業生涯都跟健保在一起,後來我在回想我要do something的時候,其實我的題目或多或少都跟健保有點關聯。

經過我們這個領域訓練的人都不會很天真的說我要100%安全、沒有風險等等,會比較務實的去思考,在這裡面有多少人會受影響,影響的原因是什麼?有個CP值在這邊。後來我有個概念去思考,如果我們臨床實驗的標準是國外訂的,那我們能不能有自己的規則在裡面?後來我把焦點投到所謂的東亞傳統醫療,這些在西方的角度就是所謂的非西方醫療、另類醫療、補充療法──可是這些療法在台灣基本上會有一個比較正式的地位,比如說中醫,中醫如何透過大家認定的法規走出國際的一條路。

我舉個例子來談公共衛生領域在講的「國際衛生」。比方說有某個非洲的邦交國,這個非洲的邦交國有沒有可能利用我們傳統醫療去做一些服務呢?理論上是可以的,但實際上把外交跟醫療分的很開。這部分外交官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,因為傳統醫療不是每個國家都認可,所以有外交關聯以後,比較能夠被當地政府某種程度的認可。

後來這幾年又回到比較本土性的衛生政策,就是所謂的長照或是臨終關懷。這個其實大家都關心,方法也很對,現在只是在於說這種比較非物質性超越愛的行為,為什麼就推的不是很順?又回到我剛講的世代的問題,我是一個純然健保世代的人,我的醫療職涯跟健保是在一起的,健保也限制了許多人對醫療的想像,也可以說他是一個用「吃到飽」的概念去產生出來的一種制度。造就了一個迷思,大家都覺得健保好,當然他好是好在他CP值很高,他的成本跑到哪裡去了?這也是我現在在研究的一個課題:如何讓醫療的專業、特性、本質,即使在健保這樣的制度裡面,都能夠有某種程度的維持。

主持人:關於健保這個大議題,請郭老師再提供一點建議?

郭文華:這邊就斗膽講點社會學家的看法,台大社會系林教授的一系列研究,他其實指出來健保有個社會學的意涵,就是「健康的共同體」。這個共同體是把既有的保險,透過健保拉到一樣。這是很多國家建立健保常用的方法,但是這個東西能夠做到的原因是在政治上有個想像,是至少在健康上面我們是一家人,是共同體。

但是這會有一個慣性,比方說我們最常看到,老人家最常用吃到飽,想去用就去用。可是像一般像我們家庭醫學最想照顧的,就是中年人還在拚事業的時候,很可能因為心肌梗塞就過去了,但這些人根本沒有什麼時間去吃到飽,在這個吃到飽制度下「變成需要的人,跟常常使用的人會不一樣」。

最常見的例子就是有些人其實沒有住在台灣,可是他覺得自己也是共同體的一部份,所以就常常想要回來用一用。這些事情其實有些是可以避免,有些是需要去處理,可是現在台灣在處理這些醫療議題的時候,其實都不太敢真正去談這些事情,所以大部分都是請醫療人員相互的忍耐、支撐。我們陽明之前有位張校長說過:「這個世代快要過去了」往後會來服務你的世代,是一批在投入這個職場的時候,就活在健保裡面,他的收入,對醫療專業的驕傲或特性,基本上可能都跟以前很不一樣,這批人有沒有辦法在這個架構裡面繼續提供好的服務?這也是我們需要去關心的問題。

主持人:把社會的議題放進來談科技跟醫療的整合等等,我們可以注意哪一些面向?

郭文華:基本上我只有一個論點就是不能忽視我剛講的「社會慣性」,就是好的服務如果沒有社會正確的去用它,習慣去用它,會出問題。

我最近在關懷的是所謂AI醫療的問題,AI醫療簡單講,現在醫療因為很多人的品質高,或是專業要的人員多,所以有一種想法是如果能夠讓機器做,也許可以在這邊省一點錢。但有個最大的問題是:如果這嫁接在現在的健保機構上面,就會出現一個疑問「如果現在我就有這麼方便的醫院可以去,我為什麼要用你的所謂沒有人的醫療呢?而這麼多的研發經費,要誰買單呢?」通過這兩個想法,就可以知道現在所謂的AI醫療,可能在實務上會有很多的困難。

主持人:「社會慣性」是個令人值得深思的議題。你覺得還有什麼是我們陽明交大可以做,或是可以貢獻的地方?

郭文華:應該說在專業的投入裡面大概都沒有問題,但是在落實裡面我們有那些可以做?要去正視這個社會的慣性,透過教育啟發把素養做起來,那這也有點像是我們在講科技素養這個事情。

科技部在這幾年其實有特別在推兩件事情,一個叫做AI公共化,意思就是AI不要都是一些人在那邊自己談,而是在一開始研發的時候就要「落地」,那這個落地要如何去做,我們把他定位成AI的公共化。「科技社會與傳播」學門中,重點在現在智慧醫療或新興科技裡面有個地位,就是如何讓你不是只有被動性的知道,而是要能夠透過這個去培養素養,而是對我要的科技去做延伸的回饋,這點而言這個學門其實陸陸續續有作品,是超越原來被動式的我教你,而是透過這個去啟發思考科技是什麼。這部分其實在我們陽交大是已經準備好了,再透過一些方面去思考如何推廣,我想我們陽明交大的可見度會變的更高!